中国很大，物产丰富，它太大了，它的边界在哪里?
没有任何边界，甚至不存在于我们的思想里。
在今天，怎么可能不是中国的?本应该是这样提问：
怎么可能不是世界的?
这就是看了何灿波，这位1966年生于云南的中国画家
画在纸上的遒劲的绘画给我们提出的新课题。
这些古老却没有人想认真回答的问题。
作为现代都市人群中的画家，何灿波所构筑的画面犹如幻想电影。
无名的人物是唯一的主人公：一个没有面孔的男人，包含了其他所有的一切。
这个主人公不再有名字，不再有身份，不再有个人命运。
他如此孤独地混同于众人当中。
他的反抗，如果还有的话，已掩盖在了昏暗的众人当中。
这不排除一些冲突，在任何地点，任何时间出现。
但这些冲突因何而起，人们不知道，人们不复知道。
陈旧的历史决定论似乎被人口的过度增长所掩盖。
一切，在何灿波的画里，都首先诞生于黑暗与光线的对比中。
人们的历史不再是独特的，他们被压在了同一种威胁之下。
悲剧到处都是，却不再有悲剧演员。
场景到处都有，却不再有观众来辨别意义。
人类在表象的混沌中彻底丧失了方向。
在这位曾经在日本和西方逗留过的中国画家的画作中，
无穷无尽的人群之上显现着同样的人头剪影，它涵盖了所有的他们，
仿佛它的虚空本身就是芸芸众生所形成。
这个人头不是作者的，不是一个独裁者的，也不是一个神的。
这是一个不再知道它的精神是什么的精神空间。
没有人赋予他使命，没有人能够赞美他，也没有人能够谴责他，
因为他是不能被捕捉到的。
我们跟随何灿波，一起进入到一个完全不负责任的时代。
画家不声称，也不作判断，甚至不作批评。
他所见到的是：这就是一切。
由我们去找寻他在其中所构思的秘密，
用阴影，光线，穿越其中的红色细线条，
火和洪水的痕迹，以及一些爆燃，
在这里和那里。
雨水落到这些人群里，我们显然是生活在糟糕的天气里。
我们是绘画的一部分，这画远不排除我们，
而将我们全都包含其中，在同样的默默无名里。
何灿波，为此，今天成为了最现代的人。
然而他的现代性并不宣告未来，也不解释任何过去。
它所描写的是一种持续的现在，没有任何人知道怎样走出去。
没有表达任何抱怨，任何诉求，甚至在画家所给出的标题里也没有：
Memory(记忆), Apparition and Section(幻影断面),
sound with death(死亡之音), Fantom of city(都市幻影),
Lost(蚀), Conflit(冲突), Portrait of Vagabond(流浪者),
Ego's Silhuette(黑影的自我), record of Words(讲话录音),
The Natural Portrait(自然影像)等。
一切的一切，仿佛这些标题所展示的：是一种意愿，一种客观、简单的笔录。
然而这并非像表面所展现的那样一目了然。
这些主题的表面中立性不属于没有立场，更不属于纯粹的绘画唯美主义。
何灿波完全投身于他的主题。
他的画，极富表现力，不亚于历代表现主义，无论抽象还是具象的。
这些画传达给我们的信息是悲剧性的，令人担忧的，但其中的世界并没有变形。
他所描绘的正是我们所生活的世界：没有主观的幻觉，没有妄想。
这是否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全球化”?
这种全球化正面和直接的景象?
可以说，是的。但这种景象不是悲惨可怕的，更不是玄奥的，或虚无的。
然而，画面上有人在街头死去，旁边有一些幸存者，如同在White Shine(白光)中，
画面中没有任何救世的道德。
何灿波仍然是中国人，他不属于耶稣基督的范围，
也不属于民主、人权等西方“价值”的范围，
他没有敌意地去面对这些。
然而通过他表现的城市，用镜像般的幻影来看这个世界人群的景象，
这种城市现实的客观化没有排除他所体验到的温情。
我相信，对于所有这些迷失的个体，这些拥挤的、失去目的的人群，
不会有“救世主” 明天来给他们解决任何一个问题。
没有什么比这个城市景象更不堪的，阴影和光线在大杂烩中依然完整。
何灿波，如同在《淮南子》里所讲的“顺其自然”，他不去阻碍。
在他的眼里，法则不再起任何作用。他如流水般按照自然来作画。
2003 年 11月于巴黎
儒弗瓦简介
阿兰•儒弗瓦(ALAIN JOUFFROY)，法国著名诗人、小说家、艺术评论家。1928年生于巴黎。1947年，他曾投身超现实主义运动，成为重要的诗人之一，尽管为时不长，但影响深远。早期诗作有《心灵的四季》(1955)和《致你》(1958)等，手法上明显有模仿超现实主义鼻祖布勒东的痕迹。
主要诗歌作品有《自主权的自由》(1971)、《纽约》(1976)、《热带的永恒》(1976)等。他就当代艺术发表过《目光的革命》(1964)、《交替的结束》(1970)等评论著作。此外，他还创作了诗体小说《比夜还长的梦》(1964)、《一本书的时代》(1966)等。
1994年，他发表了《体验诗歌宣言》。1999年，他在伽利玛出版社出版了重要的个人诗歌选集《永远即今天》。1980年代出版的《黑夜的蝴蝶—巴黎20年代艺术大爆炸》2007年中文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