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龙华碑》，前人多称之为《隋龙华寺碑》。原石出土于山东省博兴县冯吴村南龙华寺故址，已断残，现存山东省博兴县文物管理所。杨震方《碑帖叙录》谓此碑在河北赵县，不确。

碑为螭首竖式，形制宏丰。碑额完整，以深浮雕技法刻四龙盘绕之形，高97、宽115、厚20厘米，上题篆书"奉为高祖文皇帝敬造龙华碑"3行12字，字径10厘米，中有界格。碑身残高145、宽106、厚18.5厘米。碑文正文27行，满行存50字;正文之后，有小字题名ll行。皆为楷书。正文字迹大多完好，锋毫清晰可见。题名则大部漫漶不清，可识者约610字(图一、二)。

此碑早年遭到破坏，长期埋于地下。早一期文献未见著录。乾隆时阮元编纂《山左金石志》，仍未入目。清道光三十年(1850年)《博兴县志》始见记载。志称：  "龙华寺在城北二十里崇德社，隋时敕建也。有半截碑，篆额日'奉为高祖文皇帝敬造龙华碑"。据此推测，碑大约在清嘉、道时出土。吴式蔡《捃古录》著录："古龙华道场建塔碑，正书篆额，山东博兴，仁寿三年。"后来，此碑再次入土，民国12年(1923年)复出。民国《博兴县志》云："隋龙华寺仁寿残碑，十年 前博兴县出土，仅存碑之上半。字体风华靡丽，宛然新刻，善书者竞习之。有燕估打碑数日，临去将仁寿三年以下二十字击坏(按：应为"将仁寿三年及其下二十字击坏")，以所拓存旧本可以据奇射利欤，殊可恨也!碑文25行(按;应为27行)，行存50字，以铭词转韵计之，疑每行73字。"如按每行73字计算，碑身当高210厘米，通额高在3米以上。

细考碑文，称此碑为龙华寺碑，并认为建于隋文帝仁寿三年，都是不对的。

碑文第11行："华塔者，地则古龙华道场之墟。其内先有古基，未及功就，属天迥地转，柱折维倾，各弃真门。""华"为此行第一字，其前当有一"龙"字，在第10行之末，今已不存。第14行："同至塔所，营其故基。"铭词中又有"构此神基，建兹灵塔"之句。碑文虽缺，但由这几处文字可以知道，此碑实应如吴式芬《捃古录》所说为"建塔碑"，而不涉及其他。碑之所在地为古龙华道场之墟，其地原有古基，龙华塔即利用旧有塔基而建立起来的。所以，此碑应按碑额所题，称为"龙华碑"，亦可称为"龙华塔碑"，而不宜称作"龙华寺碑"。

又，此碑年代，前人因碑文中"仁寿三年"字样，遂以为即是年所立。其实这是一个极大的疏忽。因碑额已题明"奉为高祖文皇帝敬造龙华碑"，文内亦有"大隋高祖文皇帝"之文，而"高祖"、"文皇帝"等均系死后之称，所以此碑断非文帝生前仁寿三年所立。近年博兴龙华寺遗址曾出土一块大第8期业年代的残碑，可为探究《龙华碑》的年代提供新的线索。残碑为上半截，存文35行，行12字，第15行首二字为"龙华"，第27行为"口在奇工之妙。口口塔毕也，龙"，第29行有。c大隋大业四年岁次[戊]"之文(《山东博兴龙华寺遗址调查简报》，《考古》1986年第9期)。从这些残文大致可以确定龙华塔应落成千大业四年。而"龙华碑"之立，也不会早于这一年。

《龙华碑》虽残，但尚存1300余字，而且此碑晚出，字迹宛如新刻，实为存世隋碑珍品。额字篆书，参以隶、草笔法，偶杂以楷书折法，用笔又作飞白，为额文中所鲜见。碑文楷书，结构严谨，字貌端庄秀丽，挺拔劲健。字形长方，章法采用纵势，用笔转折自如，随字异形，时呈秀逸之姿。其结体也已不象魏碑那样匀整、拘谨、板滞，而是注重了虚实参差的交错变化。如"日"、 "月"短横都是左实右虚。方框结构的四周也注意了开合，使四周空问互借，气息流通。如"口"字上宽下窄与唐楷接近，可谓新体异态。隋僧智果正是在这种孕育着初唐楷书的历史背景下，提出了"问合间开"和"潜虚半腹"的结体理论。此碑用笔以方为主，方圆相间。撇捺舒展，点画则采用转顿。横画起笔轻入，收则藏锋。撇画近收笔处弯度加大且上挑。捺画近收笔处缓转圆润。钩划收笔，不是径直向上挑钩，而是经过顿、转，然后折笔挑。折画则是提、按、挫，然后折行笔。所有这些都开启初唐楷法之先河。唐人书中，褚遂良、薛稷一路，与此碑尤为接近。纵观全碑，其书法成就可与开皇六年龙藏寺碑相颉颃，而其秀逸处似犹过之。

此碑拓本资料承博兴县文物管理所李少南先生协助提供，谨表示衷心的感谢。(张振国)

(此文原载于1990年第8期《文物》)

作者简介：

张振国 曾拜著名书法家张立朝先生为师，四十年来从事书法研究。1992年曾在山东美术馆举办个人展览，其大型系列作品《唐•司空图二十四诗品书法艺术》得到社会各界广泛关注，近期被山东省档案馆收藏。著有《张振国书法作品集》、《张振国书法作品选》、《张振国书二十四诗品》、《张振国书法艺术》、《鉴泉楷书<岳阳楼记>》、《鉴泉<五洲风云谱>印稿》和诗文集《听梧斋吟草》。    现为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山东省甲骨文国际交流中心副秘书长、天鹤书画院副院长、济南广艺书画院艺术顾问、山东羲之书画艺术研究院高级院士、滨州市艺术馆研究馆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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