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以食为天,自从古人从粮食中研习出酿酒之法,“饮”与“食”便不再分割。桌宴无酒不成席,正因酒的存在,无数豪情壮志皆在觥筹交错间畅饮欢谈。更诞生了围绕席间的独特人文形态——酒席文化。
汉墓石棺“宴饮观乐图”画像
拥有数千年酿酒史的酒都宜宾,在考古发掘中出土的东汉画像砖上,从所展现的飞剑、倒立、跳丸、冲狭等杂耍画面,我们便能感受到在饮宴场面里体现出的浓郁酒文化氛围。
王仁湘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员
中国考古学会公共考古专业指导委员会主任
考古是方方面面都可以研究的,它不仅是对看得见的遗址遗迹进行研究分析,它其实更多的是从有形的探寻迈入无形的探寻。无形大到岁月、历史、文化、艺术,小到遗址遗迹周边过去人民的生活形式、娱乐方式。所以考古五粮液研究项目,不只是对宜宾酒、对五粮液酒史上的溯源,它还可能是揭开这座城市古人们的饮食文化、饮酒文化的一个途径。
现藏于宜宾市博物院的一副民国牙雕酒令牌及筒,正向世人展现着宜宾当时酒令的文化风貌。
民国牙雕酒令牌及筒(宜宾市博物院藏)
这件民国牙雕酒令牌筒,由盖、筒、牌三部分组成。盖端与盖身可以分离,由子母扣连接。盖顶面饰变形莲瓣纹、回纹,盖及筒外壁浅刻花卉、人物、山水。
筒内49枚酒令牌,均双面刻字,一面多为七言诗,如“一片彩云迎晓日”“二月二日江上行”“十月先闻岭上梅”等,其后均刻有四字行酒令,如“新婚一杯”“出席一杯”“遇寿三杯”等行酒文字。客人怎么喝酒,喝多少,全凭酒令筒里摇出的酒令牌决定。
酒令牌及筒的背后,是对绵延千年的酒令文化的追溯。酒令起源于西周,完备于隋唐。起初酒令是酒宴中维护礼法的条规,多用于限制饮酒。随着朝代的更迭,民间饮酒的宽泛化,酒令逐渐演变为酒宴中佐酒助兴、宾主尽欢的方式。在酒席间推举一人为令官,客人们听令轮流说诗词、联语或进行其他类似游戏,违令者或负者便饮酒。
明代《朱瞻基行乐图》卷 (故宫博物院藏)
历史上第一个酒令可追溯到东周,名为“投壶”,投壶在战国时期非常盛行。其方式是往壶中投箭,壶是窄口长颈大肚,在壶中放入半壶豆子,置于稍远处,每人依次取箭投掷,投进为赢,没进为输并饮酒。三国邯郸淳在《投壶赋》中写道:“络绎联翩,爰爰兔发,翻翻隼隼,不盈不缩,应壶顺入”,将投壶者们身手不凡的投技和妙趣横生的场景描写得惟妙惟肖。
每个朝代的酒令方式皆五花八门,对诗、对对联、猜字或猜谜等;较为简单且大众化的方式,则是“同数”,也就是如今的“划拳”。酒令最文雅时期当属魏晋。晋朝时,富可敌国的石崇在家中宴客,他要求客人即席赋诗,而且规定“或不解者,罚酒三斗”,从这个时候开始,以诗为令的酒令便正式产生。
魏晋南北朝时期,文人雅士纵情山水,追求格调,创新出别有风情的曲水流觞。所谓“曲水流觞”,就是选择一个风雅静僻的地方,文人墨客按秩序安坐于弯曲的溪水边,一人把盛酒的杯子放在上流水中,使其顺流而下,酒杯停在谁面前,谁就取杯饮酒,并赋诗一首;若才思不敏,或因其他原因不能立即赋诗,便饮酒自罚。此种酒令深得文人墨客的青睐,“曲水流觞”也因此被看做是最为风雅、形式最别致、格调最高的酒令。
晋朝永和九年(353年)更因兰亭修禊大会,让“曲水流觞”在王羲之行书著作《兰亭集序》中永散光芒。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
——东晋·王羲之《兰亭集序》节选
宋·赵伯驹《兰亭修禊图》
那日,王羲之邀集名士谢安、孙绰、许询等四十二人聚于兰亭,按照修禊习俗完成洗濯、泼酒、洒身后,便纷纷在溪流两岸排开,举行“曲水流觞”活动,大会中共赋诗37首,王羲之便安排人员将它们收集起来,编就出《兰亭诗集》。有了诗集,王羲之又想到该有序文对本次雅集活动的时间、地点、要旨与目的进行具体记述。于是,这便有了文采和书法都堪称一绝的《兰亭集序》。
流杯池
在宜宾氤氲酒香间静看岁月变迁的“流杯池”,原是市郊崔科山脚下一块从中间裂开的巨石形成的峡谷,谷底清泉蜿蜒,乃天然奇观。北宋元符元年(1098年),大诗人、大书法家黄庭坚仿王羲之《兰亭集序》中“流觞曲水”意境,于此凿石引水修建“流杯池”,并邀约文人雅士在此流杯饮酒、吟诗赋曲,不仅留下了《安乐泉颂》《苦笋赋》《荔枝绿颂》等华彩诗篇,更在瑰玮的巨石崖壁上镌刻下宋及后世名人书法之奇秀。
“流杯池”,让宜宾的诗酒融为一体,芳香绵延,沁润青山绿水,生生不息;“流杯池”宛如时空隧道,串联着魏晋、宋时的“曲水流觞”场景,让今天宜宾的文人雅士穿越时空与古人举杯畅饮。
盛满佳酿的酒杯在曲水池中随水前行,镌刻着诗情画意的酒令牌在酒桌上被吟诵,这正是宜宾酒文化兴盛的展现。(文中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相关作者如有异议,请通知删除)